布汶战役:决定英法德三国命运的中世纪骑士战争
公元1214年,波及半个西欧的英法战争,终于将神圣罗马帝国也牵扯进来。 由于需要英格兰安茹王朝的支持,皇帝奥托四世决定对法兰西突然下手,顺便打击罗马教廷的最大世俗合作伙伴。但因缺乏德意志诸侯支持,他能动员的力量非常有限,甚至在战略上沦为英国人一枚棋子。
于是,这位跛脚皇帝在当年爆发的布汶战役为法王菲利普二世完败。不仅终结了自己的政治生涯,还让对自己多有期待的英国盟友也倍感失望。最终将西欧第一强权的宝座拱手让出,成就了中世纪法兰西的强国伟业。
英格兰国王的皇帝外甥
本身就有英国王室血统的皇帝奥托四世
早在13世纪初的英法争霸战开打之前, 尚未继承大统的奥托就与安茹家族有着深厚情谊。由于自己的母亲玛蒂尔达就是英国公主,所以在父亲早逝后由娘家的亲戚们代为抚养。因此,他的童年和青少年阶段,几乎完全是在法国西南部的阿基坦度过。
那里虽然在名义上隶属于巴黎王室,却一直随封建法理而效忠伦敦宫廷。著名的狮心王理查和弟弟约翰,也都在继位前长期混迹于此,并且对年轻的奥托照顾有加。
中世纪手抄本上的奥托四世与英诺森三世握手
1209年,奥托终于因敌对家族的继承人遇刺,而被侥幸的推选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 然而,那些握有地方权势的贵族,往往对他的登基不置可否。因此,只能背靠已经当上英王的舅舅约翰一世支持,并不可避免的同罗马教廷达成妥协。鉴于后者总是期望能独霸意大利半岛,年轻的皇帝便许诺不会对阿尔卑斯山以南用兵。
但经济并不发达的德意志,很难满足政治家的个人野心。这促使奥托在继位后立刻撕毁协定,招募嫡系武装对意大利大举入侵。 此举也深深刺激了强势教皇英诺森三世,逼对方组织起废黜昏君的纽伦堡会议。最后还不忘将更多权重倾向于法兰西,发展其作为自己的新一任世俗保护者。这就让奥托对法兰西心生怨恨,并在战略上进一步与舅舅的英国联合。加之自己在德意志本土缺少人脉,便期望靠战功获得其他区域的诸侯支持。
法王逐步蚕食策略 让英国在大陆上的领地急速缩水
同时,远在伦敦的约翰一世也意识到自己同法王摊牌的时间临近。 虽然皇家海军在前一年的胜利后,逼迫菲利普二世从弗兰德斯撤军,却没有对死敌造成多大损伤。那支惨遭摧毁的法国舰队,主要由倒向巴黎集团的诺曼底、布列塔尼和阿基坦叛逆组成,丝毫不触及菲利普及其忠臣们的核心利益。倒是勉强熬退王师的弗兰德斯,惨遭撤退法军的焦土扫荡战术,承受着非常巨大的经济损失。以至于靠对口贸易创汇的英格兰畜牧业,也因前线海军的胜利而反遭重击。
因此,总是不被看好的约翰就必须策划起绝地反击。 他敏锐的意识到,不仅自己同菲利二世普存在矛盾,连许多和法国存在宗藩关系的大领主也惧怕利益受损。加上还有个同样想背击法国的奥托皇帝,足以构建起瓦解巴黎中央王权的攻守同盟。只要通过两路人马的相互配合,就可以让人数有限的法军疲于奔命。
前一年的海战胜利 让英军可以自由的选择登陆场地
外线牵制vs内线机动
约翰计划由侄子奥托出面 形成对法国的夹击
1214年春季,这个临时起意的反法同盟正式成型。 除了准备要大干一场的英格兰与神圣罗马帝国,还包括了遭法军蹂躏的弗兰德斯、位置更偏远的荷兰和夹在法德之间的洛林。如果再算上站在英王旗下的阿基坦,那么大半个西欧都被直接拖入战争。
根据约翰的周密计划, 他将利用海上优势登陆阿基坦,从而将法军主力吸引到西南战场。随后由侄子奥托出马,率领部分德意志和北法诸侯的联军突然南下,直取缺乏防卫力量的巴黎。最后再逼迫菲利普乖乖就犯,或是兵合一处的予以彻底击溃。显然,这是非常典型的外线牵制策略,适合力量分散的外圈联盟夹击中心强敌。何况在前一年的海战过后,许多来自西南边区的投奔者就不再为法王所信任。这也意味着法军能动员的兵力规模,只会更少而非更多。
恐惧让英王约翰迅速联合到许多大封建领主
然而,中世纪的通讯技术落后,让居于外线的各方很难达到真正同步。 当约翰亲自率领的皇家海军抵达加斯科涅,他的德国侄子和其他同盟还在忙于分头征兵。何况这个联盟还缺乏事先的细致调查和步骤计划,所以给内圈法军以最大化的应对时间。菲利普就当机立断,率领很少的骑士部队南下,再征调地方封建武装予以支援。结果是屡屡挡住英国人的前进线路,让缺乏重骑兵而依赖雇佣步兵的他们非常被动。到了夏季来临的7月3日,英王不得不放弃进攻,灰溜溜的率军返回阿基坦休整。此时,原本早应南下的其他盟军才刚刚集合完毕。
英军之所以无法与法国对手抗衡,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缺乏骑士阶层支持。这些堪称本国军事精华的男爵,早就因狮心王理查的连年征战而疲倦不堪,自然没心思为指挥能力更弱的约翰服役。国王从他们领地内扣出的代金,也只能雇佣来上限不高的各类杂牌部队。其实,类似情况也出现在奥托的阵营当中。遭大部分封建主唾弃的皇帝,只能动员非常有限的骑士武装。麾下最具实力的弗兰德斯,更是以城市民兵为军队主力,也就只能网罗出一支与英国人构成类似的军队。所以,最终开入北法的联军虽有7500名各类专业步兵,但骑士与其他重装部队的规模仅仅是1300-1500人之间。
典型的法兰西骑士部队 也包括了骑马军士和弩手
当然,法王也有自己的结构性烦恼。当时的法兰西中央集权制度还处在草创阶段,根本无法像后世那样聚集起超大规模力量。原本只控制巴黎一隅的王室,必须要通过联姻、册封等合法手段,才能逐步将封地领主都替换成自己人。倘若不对平民阶层下达动员令,则每次征召所能获得的支持也非常有限。因此,真正能来回机动的核心部队,也不过是1300名骑士和实力稍逊的300个骑马军士。好在菲利普二世还能向境内各自治城市求援,将他们的自卫民团直接编入野战军,才换来6000人的步兵主力。
事实证明,法国人的这套封建式动员体制非常好用。 菲利普到7月23日才下决心进行全面会战,总计70000人的部队只用4天时间就迅速赶往预设的营地位置。不仅在速度上让奥托大吃一惊,整体数量也足够应付来势汹汹的强敌。尽管总有人会嫌弃这类战役的规模不够宏大,却没有看到法王的动员的区域极其有限,但执行力和效率都甚为出色。
13世纪初的德意志骑士和弓箭手
骑士住在战场
菲利普二世与正在集结的法兰西骑士
公元1214年7月27日,法军主力在北部边境的布汶村以东布下战阵,迎接政治反法同盟军的到来。 为发挥己方骑士的战力优势,菲利普特意用强行军首先抵达当地,以便提前在这片狭窄的平原上展开队形。得到情报的奥托还半信半疑,一度认为那只是对手的部分偏师。直到更多消息陆续传来,才让追随自己南下的封建主们准备决战。
根据当时流行的战术准则,法王与神罗皇帝都将军队分为4个部分。 其中最精锐的骑士集团,将谁自己居于二线充当总预备队。大部分步兵则被推上一线的中心位置,并用左右两翼的骑兵给予必要支持。但在来自不同封建领的骑马部队之间,也会安插支援他们的属地民兵。菲利普无疑对自己的骑士们更有信心,而奥托则认为靠更好的步兵能够弥补马上战力差距。
布汶战役中的两军布阵和机动
战斗开始后 ,双方都以各自最强的右翼作为主攻方向。 菲利普就将希望寄托于来自香槟和勃垦地的精锐骑士。他们身后还有从各地领地赶来的附庸步兵,以及由150名军士组成的轻骑兵侧翼。与之对阵的联军左翼,主要由来自弗兰德斯的约650名骑士和更多从同城征募而来的半职业民兵。法军首先出动轻骑兵予以挑战,并在遭击溃之余将一些杀红眼的对手吸引出原有阵列。随后才逐次派出不同单位的骑士,将全面反击的弗兰德斯人挡在阵列之外。
尽管大家都会在遭遇不利时后撤会步兵阵列间重组,但法国人的训练有素让整套流程更为迅速。 反之,许多放弃封地而入城居住的弗兰德斯骑士,就因缺乏同等级别的对抗经验而落入下风。他们曾险些斩杀冲上来的勃垦第公爵,却在长达几小时的反复激战中暴露疲态。等到受伤的弗兰德斯伯爵自己也被擒获,他们的斗志也被彻底摧垮,留下己方步兵就仓惶逃离现场。
来自布拉班图的重步兵 是联军中的绝对精锐
在场面更加血腥的中路战场,2150名来自诺曼底和巴黎周遭的步兵,将直面至少两倍于自己的联军同行进攻。 其中最可怕的对手,是几百名来自布拉班特的大盾长枪兵。他们的武器长度往往在3-4米之间,正面硬扛骑兵冲锋都不在话下,更不用说是装备五花八门的普通城市平民。由于常年集训且作为雇佣兵被列国君主雇佣,他们很快就让挡在身前的法国人溃不成军。
奥托皇帝也忍不住和自己的侍从们策马上前,直扑菲利普二世的所在位置。 后者还被从后排冲上来的萨克森征召部队拉下马,只是靠身上的优质铠甲才保全性命,并借助护卫让出的马匹才暂时脱离危险。若他在此时选择退避三舍,那么整支军队将会因为他的怯懦而加速崩溃。
菲利普二世险些为联军步兵击杀
至于以布列塔尼封建骑士和更多民兵拼凑的法军左翼,也被精心布置的联军右翼所压制。 前一年率舰队作战的索尔兹伯里伯爵,如今正指挥英国骑士与弓弩手们作战。由于还能获得一支布拉班特雇佣步兵的支援,打的将当面对手都节节败退。但英军骑士数量太过稀少,无法将优势扩大为决定性胜利,也就给了菲利普和法军以足够的反败为胜时机。
此时,已经搞定弗兰德斯人的法军右翼开始迂回,从侧翼猛击已经失去秩序的联军本阵。 他们很快发现了奥托本人,并在冲锋中用骑枪将他的坐骑眼睛刺瞎。堂堂皇帝因此坠马,靠着4名勇武侍从的力战才没有被对手抓获。但他非常害怕自己在混战中遭遇不测,因此在换上新马后就头也不回的本离战场。
右翼胜利 成为法军赢下布汶战役的关键
原本险些团灭的法王亲卫队和巴黎民兵,也终于迎来了全面反扑机会。 他们在右翼部队的协助下,将大批战力最差的萨克森人击溃。随后又包围了掩护皇帝跑路的帝国骑士,花很大起立才将他们杀死或俘虏。
受此影响,原本大有希望获胜的联军右翼,也在开始为多路赶来的法军夹攻 。深陷乱局的索尔兹伯里伯爵,也在落马后遭对方俘虏。随他一同前来的英国骑士,自觉胜利无望而开始撤退,从而宣告了这一侧战斗的最终结局。至于来不及撤走的约400名布拉班特长枪兵们,只能守在原地继续忍受法军骑士的攻击。他们甚至还组织过多次反冲击,直到自己完全为2000名赶来增援的法国民兵吞没。
法国骑士的训练有素 让所有对手都相形见拙
法兰西的史诗级胜利
战后 在巴黎展示被俘贵族的法军胜利游行
随着布汶战役的尘埃落定,巴黎王室的威望空前高涨。 尽管有大批民兵倒在战场上,法国骑士还是以实际行动证明了自身实力。他们不仅同样屠戮了大批弗兰德斯步兵,也击杀了169名敌对贵族,并将另外25名男爵和100名骑士都俘虏在手。
志得意满的菲利普二世,稍后更是以奥古斯都自居, 足以说明此战对法国历史的意义。之前还显得桀骜不驯的地方封建主们,纷纷认识到自己的处境艰难。尤其当装被俘的弗兰德斯伯爵在巴黎惨遭胜利游行,法国人的王权至大模式便无法被修改。
教皇英诺森 借机加速废黜奥托四世
原本期望绝地翻身的奥托,由于战败和自己的逃跑行为,彻底失去了那些还愿意支持他的封建领主。 落井下石的教皇也再接再厉,怂恿德意志诸侯们抬出新的皇帝继承人,顺利将对手废黜为躲在自己领地而不出门的没落贵族。神圣罗马帝国也就此过度到混乱阶段,失去了压制法国人的能力。虽然后世曾有多位野心家皇帝尝试复兴,都无法从根本上改观这个情况。德意志人的翻身机会,也就被最大限度的拖延至近代。
至于主动诱敌而没有赶上决战的英王约翰,也被迫在布汶战役后向菲利普认怂。 虽然只是对一些先前失去的领地进行签字确认,却因丢掉家族的龙兴之地安茹,开始遭到国内贵族们的群起围攻。这些人本就不愿继续为国王的欧陆争霸掏钱,如今也终于找到了符合政治正确的联手犯上借口。
约翰因长期失败而被迫签署《大宪章》
他不仅会被冠以“失地王”的蔑称,还被迫在限制王室权力的《大宪章》上留下姓名。 以至于先前的努力和成绩,都被一笔勾销式的忘却干净。但更重要的是,英格兰在实际上已经失去了重返欧陆的机会窗口期。往后的他们无论如何挣扎,都不会对这个属性产生决定性的动摇。
因此,布汶战役的规模和损失虽然不大,却对整个西北欧洲的历史进程有重大意义。英法德这三个大国的历史走向,也就由他们在这次交锋前后的表现而注定。
中世纪欧洲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骑士战争——大战条顿骑士团
中世纪时期,在欧洲出现了一个特殊的阶层,他们以骑兵军役为条件,为国王或大封建主镇压农民起义,或进行扩张掠夺,从而从国王或大封建主那里获得封地。这些以马代步驰骋沙场的贵族,就是骑士阶层。最著名的骑士团有三个,条顿骑士团就是其中之一。它是建立时间最晚的一个,却是影响最大的一个。
1226年,条顿骑士团应波兰马佐维亚公爵康拉德之召前往波兰,攻击波兰的宿敌普鲁士人。两方谈的条件是:骑士团负责进攻普鲁士,作为报酬康拉德把托伦和赫翁诺之间的一块领地划给骑士团。
1237年,条顿骑士团进入波兰后,与驻在波罗的海东岸的圣剑骑士团合并,势力猛增,成为东欧的一股强大的政治力量。此后的50年间,条顿骑士团又牢牢地控制了普鲁士,这样便形成了从东西两方钳制波兰领土形势,直接威胁波兰国家安全的态势。康拉德此举无疑是引狼入室,给日后的波兰带来一个大大的祸患。
14世纪末至15世纪初,迅速发展的条顿骑士团,已不在满足于对波兰的渗透,同时还将侵略之手伸向从波罗的海延伸到黑海那片属于立陶宛的区域。之后,条顿骑士团不但从把爱沙尼亚从丹麦人手里夺走,还在南部意大利、希腊、西班牙、法国,德国拿到了自己的属地,以至于堵塞了波兰、立陶宛和俄罗斯向波罗的海的出海口。于是波兰、俄罗斯和立陶宛各民族联合起来对付他们的共同敌人——条顿骑士团。
1346年7月3日,波兰国王瓦迪斯瓦夫二世·雅盖洛率领波兰、立陶宛联军,俄罗斯联军,以及捷克和匈牙利的志愿部队共计3.9万人,向塔能堡进发,在格林瓦尔德(格伦瓦尔德)与条顿骑士团的近万人主力遭遇。7月14日,联军在波兰国王指挥下,在坦伦堡和格林瓦尔德附近与条顿骑士团军队展开决战。条顿骑士团在此战中精锐尽失,8千名骑士被杀,2千人被俘,骑士团大团长冯·容金根等多数首领阵亡。条顿骑士团从此一蹶不振,波兰由此逐渐收复失地,并获得格但斯克等城镇和波罗的海出海口。
此后,条顿骑士团转向衰落。1454年,波兰和条顿骑士团之间的战端再起。
1462年,在决定性的帕克会战中,条顿骑士团再次失败,总团长也被俘。
1466年,骑士团第三次败于波兰,被迫与波兰签订了托伦和约,东普鲁士虽然仍在骑士团的统治之下,但在法律上已附属于波兰王国。条顿骑士团成为波兰王国的藩属,它的成员中已经有一半是波兰人了。
1525年,骑士团总团长阿尔布列赫特将东普鲁士改为世俗的普鲁士公国,骑士团遂失去其原有的显赫地位,但它仍一直保留到1809年才宣告解散。
◆知识拓展
◇这场战役是欧洲中世纪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骑士战争,战争大大伤损了条顿骑士团的元气,阻止了条顿骑士团东侵的脚步,促进了斯拉夫和波罗的海沿岸各族人民战斗团结,推动了捷克的解放运动——胡斯运动。
◇医院骑士团,全称是“耶路撒冷圣约翰医院骑士团” 成立于1099年,最初只是几个个在耶路撒冷的圣若翰洗者教堂附近的医院里成立的一个行善组织,主要目的就是照料伤患和朝圣者。后来从发展成为一个军事修会,以武力保护朝圣者免受异教徒攻击,继而又发展成为一支对耶路撒冷的政局有很大影响力的军事力量。
★知识链接★
圣殿骑士团,全称“基督和所罗门圣殿的贫苦骑士团”, 最初只是成立于昔日所罗门圣殿的废墟之上的一个修士会,以保卫朝圣者的安全,并攻击异教徒。圣殿骑士团创立后很快就引起了贵族和教会上层的重视,在著名教会活动家圣·伯纳德的极力推崇下,在教廷特权的支持下,骑士团迅速发展壮大,并成为罗马教廷最可靠的军事力量。
欧洲骑士之间的战争:将敌人从马上打落即可,不必取其性命
骑士武装的城堡促进了庄园经济模式的产生与发展。城堡比国王的军队更方便地对农民(佃农)提供保护,使北欧海盗、马扎尔流寇和土匪被肃清,社会治安逐渐稳定。同时从中国传来的胸带挽具使马力效率提高了2倍,以马力拉动的重犁将欧洲广袤的森林和平原开垦出来,拓垦和“三圃制”生产了更多的剩余粮食,可以供养更多人口。当时马力几乎是人力之外唯一的能量来源,风车和水车要晚得多。
自从马刺普及的10世纪以后,自古人烟稀少的西欧突然人口稠密起来。英国从1086年到1300年人口增加了25%。领主和骑士对正义公平的秩序维护也促进了贸易和商品的发展。商业与人口的同步增长随着新拓定居点的延伸和兴起,在中世纪后期,欧洲掀起了一场意义非凡的边疆扩张运动。
商品化使城市化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很多脱离庄园的农奴来到城市成为自由公民。从这种意义上说,城市就是公民的产物。在货币时代,国王不得不出卖部分权力以换取岁入,大宪章开创了以和平方式约束权力的先河。城堡是封建制度的产物。骑士文化中的封建关系并不只限于授土和效忠,骑士不仅有权利和义务,还必须信守双方的契约。如果骑士没有尽到义务,就不得享受权利。反过来,如果国王超额索取,那么骑士就有权进行反抗。这就是英国大宪章的历史根源,可以说,骑士精神也是英、法等国议会制度的实际起源。如果在权力面前,只有义务而没有权利,那就是绝对君权,是专制体制而非封建制度,也就不存在个体,而只有体制本身了。
因为骑士首先意味着一种勇敢的独立精神,忠实于契约,而不是人身依附。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很多年后的《权利法案》仍是对骑士精神的背书,正如斯宾格勒所言,英国骑士的胜利和权利法案实际上使帝国终结了。城堡如同骑士的一个延伸和隐喻,马镫使欧洲骑士最终走向装甲化。重甲骑兵如同现代的坦克车,装甲越厚自然防护性越好,但机动性则会越差。相比东方的轻骑兵而言,西方骑士身上的重甲具有极高的防护力,在火枪发明以前,很少有骑士在战场大量死亡。
但在地球引力的作用下,超过60磅的重甲成为骑士的沉重负担。虽然骑士们身着重甲可以攀墙爬竿翻跟斗,可是一旦失去战马,他们步行距离不会太长。尤其是在泥泞中行走时,那简直是步履维艰寸步难行。到了塞万提斯时代,一名装备齐全并有护兵跟随的骑士,既在战场上没有用处,又昂贵得难以维持。骑士们的甲胄越来越华丽,比武大赛越来越奢华,他们自命不凡的社会地位同家族门第的关系越来越密切,而离战场却越来越远。骑士们越来越追求荣誉,英雄崇拜与文艺复兴构成了一种真实的联系,从而形成独特的骑士文化和贵族传统。
在接下来的几个世纪里,欧洲数百个骑士家族通过通婚联姻,几乎垄断了土地的支配和政治的统治,以及对社会的强大影响力,这种根深蒂固的无形力量一直延续至现代。在传统的城堡时代,尽管领主好勇斗狠,不断互相攻伐,但骑士在战场上的争斗往往不以杀戮对方为目的。这主要是骑士间的默契与规约均要求善待俘虏。通常情况下,被俘虏的骑士要用自己的信誉保证在一定日期缴纳赎金,然后即被放回,而且很少有骑士会破坏这种誓约。英法战争时,被俘的法国骑士常常与英国骑士一起舒适地生活,自由分享餐宴及运动,直到被赎回为止。
这种优待被俘骑士的传统也包括最尊贵的国王。英国狮心王理查在十字军战争时被内讧的奥地利人俘获,英国就用重金赎回,他照样是人们心目中的英雄和骑士国王。法王路易九世也有过同样的经历。富勒在他的名著《西方军事史》中指出:“当时的绝大多数战役不过是个别骑士之间的肢体冲撞而已。”在中世纪,基督教国家之间的骑士战争因在一定程度上受到教会的制约而变得较为仁慈节制。比如说所谓的“主日和平”规定,如果领主没有做过主日弥撒,便不得在礼拜日攻打他的敌人。
因为骑士之间的战斗禁止使用密集队形,再加上“将敌人从马上打落即可,不必取其性命”的信条,往往使战争变成了一种决斗。值得一提的是,骑士的仆从们是不被允许参加战斗的,他们的任务是帮助自己的主人披挂、上马,或者在其落马时加以救护。这些战争的文明共识类似中国春秋时代《司马法》提出的“军礼”。应当说,骑士时代的战争基本都属于较为文明的有限战争,这一时期的战争职业化也催生了西方最早关于战争的成文法。
这些法律在基督教世界得到相当普遍地遵守。在教会的压力和罗马法典的影响下,这些法律其实只是一些行为准则。比如杀戮俘虏不认为是错,但杀害妇女儿童是绝对不允许的。法律对战争的介入,与其说是出于基督教义或者骑士的良心,还不如说是由于战争的商业化。在1337—1453年间的“百年战争”中,英法两国都普遍地使用雇佣军。圣女贞德被烧死之后,把英国人最终赶出欧洲大陆的不是法国不可一世的骑士们,而是另一种新出现的专业士兵,他们没有什么社会地位,却有响亮的名字——炮兵。
当哥伦布踏上新大陆的时候,法国的查理八世摘到文艺复兴的一颗桃子,他用富足的国库打造出的这支欧洲最优秀军队中,出现了一系列青铜铸造的大炮。这支军队同300年后横扫欧洲的拿破仑军队没有什么大的不同。尽管堂吉诃德永远也不会承认,然而事实上,只要火炮一出现,骑士们马革裹尸的神圣战争就即将成为明日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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